“乱弹琴！”
陕西省公安厅长重重地把报纸摔在地上。
这是一张《陕西日报》。上面登载着这样一条新闻：
本报讯通讯员冯小林报道：杀人魔王魏振海的两名同伙于昨日先后在富平、铜川落网。
魏振海犯杀人罪被司法机关判为死刑后，与两名同伙密谋越狱逃走。据同伙初步交代，三天后在四川峨嵋山会面，然后逃往云南边境地区，伺机偷越国境。主犯魏振海尚无下落，此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中。
稿件见报后，通讯员拿到了6元稿费。
稿件见报后，客观上不啻是给“尚无下落”的魏犯通风报信。
稿件见报的这一天，本来应是对魏犯执行枪决的日子。
但是，魏振海在临刑前五天越狱潜逃了。
那天夜里，他被关在西安市某监狱的5号牢房，上戴手铐，下拖脚镣，躺在特制的死刑犯床架上。牢房里有管教干部派来的两名轻刑犯，为他喂水喂饭，并防止他自杀或行其他不轨之举。
时日无多了，魏振海耳畔似乎已听到了枪决自己的法律之声。
有钱能使鬼推磨。这两个轻刑犯本可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。他们自己愿意做人还是做鬼？
魏振海横下一条心，抛出了诱饵：
“两位兄弟，我是个快死的人啦。临死之前，还要给你们添麻烦，真不知该怎样报答才好。
“人们常说，患难之交，终身难忘。我们不仅是患难之交，还是同病相怜。临死前，我有件事实在放心不下，只好拜托你们这两位兄弟了。我手头有笔现款，大约100多万吧，寄放在广东的一个朋友那里。身外之物，我今生今世无法享用了，就给你们吧。你们出狱后，就立即到广东找我那位朋友，将那笔巨款二一添作五地分了，也不枉咱们相识一场……”
“钱哪，你这杀人不见血的刀”，现在一举斩倒两名轻刑犯。
100多万，可不是能轻易放过的小鱼。
两个家伙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，异口同声地说：
“魏大哥，蒙你看得起咱们两个小兄弟，真是菩萨再世。如果大哥身后还有什么事放心不下，我们愿竭力代办。”
为了早点把100万弄上手，两个家伙声音都发抖了。
魏振海虚晃一枪即行奏效，不禁心花怒放。不过他脸上表情却是坦然得异常———
“人一走茶就凉，人一死眼就闭。身后之事，哎，就随他去吧……”尾音袅袅。
两个轻刑犯倒多了件放心不下的心事：“大哥，那钱……”心急如焚又不好意思乞求得太直露，憋得他们满头是汗。
魏振海导演的剧本则愈发地真实了。看到两个轻刑犯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窘状，他心中连连冷笑：
“我那位朋友叫李文，住在广州市白云区越秀路某某号。你们找他就行了。”
抓耳挠腮的轻刑犯兀自不放心：“大哥，我们空口无凭，万一他不认帐，岂不是……”
“这也有一定道理。人心难测啊！”魏振海接着说：“在这个世界上，最可信的是朋友，最可恨的也是朋友。我就是因为被朋友出卖才走到现在这一步啊。”
英国国王亨利四世有句名言“但愿上天保佑我不受朋友的伤害。至于敌人，则由我自己去应付”，倒与魏振海“心有灵犀一点通”。
到嘴的肥肉到不了手，一个轻刑犯终于说出了魏振海到嘴却又咽了回去的话：“大哥，你就给我们写个字据吧。”
“但我现在上有手铐，下有脚镣，动一动都很困难，又怎么能写字据呢？”
“对，帮大哥打开手铐。”
两个轻刑犯手忙脚乱地替魏振海打开了手铐。魏犯活动活动麻木了的双手，拿出加倍的认真劲写下了字据。
至于手铐，他不愿意再戴上了。
魏振海以将死之身，用子虚乌有的100万巨款，一下子就扼住了两个利欲熏心的囚犯的喉咙。他笑了。他招呼两个已经与自己“同命相连”的难友为他打开脚镣。
脚镣又被打开了。
“两位兄弟和我一起越狱吧！万一被发现，我反正命不长久，你们也活不成。今天夜里一定要逃出去。”
至此，局面已无可挽回。
一个亡命徒，连同两个帮闲爬出了监房。
魏振海躲在阴暗处，寻觅着越狱路线。四周是5米多高的围墙，上方还有高压电线，两手空空是没有希望逾墙逃跑的了；监狱的大铁门紧锁着，但旁边有一扇侧门却可以出入。门口不可能没有战士执勤，溜出去的希望也微乎其微。但覆水难收，只能拿这条已不属于自己的性命再搏一把，以求一逞了。
硬着头皮走到大门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。
溜了出来后，魏振海觉得独自行动目标肯定小一些，便叮嘱同伙：“大家伙儿一个向南，一个向西，一个向东分头行动，三天后到四川峨嵋山会合，尔后一道到云南，过边境到缅甸。”
两个同伙在此关口也不敢再提100万的分配问题了。于是，三条魔影同时消散在浓浓的夜幕中。
门岗到哪里去了？
当夜值班的新战士小吴，因为首次独立上岗，不免有些紧张。夜深人静，他更是不敢掉以轻心。忽然，他发现监墙西北角的探照灯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，形成一大片阴影。他径直地走过去，一扭头，看到有三条人影走出了大门。
是管教干部查监，还是犯人越狱？
小吴赶紧跑到哨楼，打电话向当晚值班的管教干部做了报告。
管教干部接到报告后也很紧张，赶紧来到监区，首先就去察看5号监房，因为里面关押的是临刑的死囚。打开手电，死刑犯还静静地躺在床上———忙中出错，他没意识到另外两轻刑犯已不知去向，更没有进去识别一下，殊不知狡猾的罪犯在逃跑前恰恰在床上做了一点“伪装”，玩了一个“空城计”。
迅速查看一遍，管教干部告诉执勤战士“一切正常”。
过了20分钟，排长赶来查哨。
“有什么情况吗？”
“报告排长，刚才有三个人从大门出去”。
“什么人？为什么不报告？”
“我立即报告了管教干部，他们查监后说没有事。”
“多长时间了？”
“大约有半小时。”
排长兀自不放心，又挨个房间查看。到5号监房时，他敏锐地发现钢筋窗有扳动痕迹。认真一看，里面的三个犯人已不见了。
鸣枪报警。
紧急集合。
设卡围堵。
全城搜查。
全省查控。
全国通缉。
第四天，那两个肋纣为虐的轻刑犯分别在铜川、富平落网。当然，这时他们已升级为重刑犯。
两犯交待：他们与死囚犯魏振海约定在峨嵋山会合，尔后寻机潜逃缅甸。
魏振海是不是又要玩一把“明修栈道，暗渡陈仓”的把戏？为迅速擒拿凶犯，宁可信其有，不可信其无。
在峨嵋山张网以待。
在云南边境布置缉拿。
通过国际刑警组织总秘书处发布红色通缉令，请求有关国家和地区协查。
必须早日把凶犯逮捕归案，执行枪决。
魏犯此时正在西安市最豪华的四星级宾馆里“养精蓄锐”呢！
台风的风眼最安全。魏振海心中的小九九，与鼓浪屿凶杀案中杨能贺“所见略同”。
魏振海就躺在其情妇在金花宾馆包下的房间里。
他不禁暗自庆幸：风眼确实安全。全城搜查没有查到这里。
但是，钱很快用完了。
恶向胆边生。杀人犯决定抢劫。
夜沉沉。
西安市郊区。一对老夫妻正在看电视。
门轻轻地推开，又被轻轻地关上。房内多了个蒙面的不速之客。
“你是谁？”
“还是不说的好。说出来怕吓死你。”
“你来干什么？
“很长时间没杀人了。出来练练胆。”
蒙面汉掏出了匕首，步步逼近。
“不过，今天倒不想动你这把老骨头。弄几个钱用用就行了。”
老太太忙插话：“我们家没钱。”
蒙面汉二话不说，把匕首刺向老太太。
老汉何曾见过这阵势？相濡以沫的妻子就这样被凶手刺倒了！他自己一阵眩晕，也昏倒在地上。等他再醒来的时候，已经被罪犯吊在了房梁上。
“识相点，快拿钱出来！”罪犯还在挥舞着匕首，苦苦相逼。
“快放开我吧。钱在顶棚麻袋里。”
这时，该户人家的孩子看完电影回家，从远处就听到有惨叫声，透过窗户一看，场景怵目惊心：父亲被吊在房梁，母亲倒在地上，还有一个蒙面人在从麻袋里掏钞票。
小伙子遇事不糊涂，他轻轻地将房门反锁上，扭身找公安机关报案。刚好有派出所的一行巡逻摩托车驶过，他赶紧跑上前去，简要介绍了案情。
巡逻干警迅速、隐蔽地包围了这幢民居。
但是，泯灭人性的魏振海凭着罪犯的本能嗅觉，觉察到了外面的轻微响动。他轻轻地打开房门上的锁，突然拉开一条缝，向外面投出一颗手榴弹，然后推开后窗，乘乱逃跑了。
巡逻队队长驾着摩托车，和另两位干警追赶罪犯。
魏振海跑到大街上，截住了一辆出租车，拿着匕首，恶狠狠地说：“去宝鸡，快！”
驾驶员吓懵了，重复了一句：“去宝鸡！”
“快开车，换高档！”魏犯用匕首顶住驾驶员的后脑勺。
出租车晃动着，颠簸着，箭一般地飞了出去。
后面的摩托车紧追不舍。公安干警只有一个念头：抓住凶手！
魏犯看到无法摆脱追捕者，急忙喝叫：“停车！”
出租车猛地停下了，摩托车擦着车门，一拐头，也停下了。
凶残的魏振海又甩出了第二颗手榴弹！
“调头，开车！”
出租车消失在黑沉沉的夜幕中。
大年初一，西安市区一位居民起床后拉开窗帘，突然发现玻璃上有个圆洞。再细细察看，从对面墙上发现一颗弹头。
这位居民忐忑不安地来到了派出所。
经过弹迹鉴定，证明子弹是从对面楼房平射而来，即来自对面五层楼某个房间。由于除夕之夜鞭炮声此起彼伏，子弹出膛声音被淹没或混淆了，没有引起注意。
公安人员迅即包围了对面楼房，一间间察验五层各个房间。
到第三户，开门的是一个眉毛画得又细又弯、双眼涂成浅蓝色的妖冶少妇，室内另有三男两女。录音机里播放着颠狂的爵士乐，饭桌上摆满了各种酒类和菜肴，桌旁围放有八张椅子。一男一女正在沙发上一起看黄色画报。
公安人员对房间进行搜查，从一个女人的坤包里找到两小包海洛因。
又是敲门声。公安人员为他们开了门，把进退两难的这两个新来者领进了屋。
这八个吃春节团圆饭的人终于团圆了。经审讯，他们都是魏振海充任“大哥”的犯罪团伙成员。一名案犯供出，魏“老大”除夕夜曾到这里，带着新购的手枪，射到对面的子弹是一个手下试枪所为。
罪大恶极的魏振海没有“亲自”来这里团圆。但是，公安人员已查明了他的“巢穴”。
敲门。屋内有手枪拉开保险栓的“卡嗒”声。门开了。
派出所所长闪身进屋，躲在门后的魏犯扣动了扳机。
昨晚试过的枪，在新的一年却没有子弹出膛。冥冥之中，注定魏犯天怒人怨的罪行不能再继续下去了。
不容他重新扣动扳机，魏振海的手上已多了一副手铐。
20天后，世界上不再有魏振海这条罪行累累的杀人狂魔了。
《陕西日报》又报道了这个案件，不过，这一次不是出自通讯员冯小林的手笔。
摘自《天网——国际刑警组织行动档案》
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
赵阳赵辉编著
定价：20．00元
 |
